第21章 世界级史诗决斗


小说:王国血脉   作者:无主之剑   类别:剑与魔法   加入书签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更新慢了/点此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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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爵阁下,您确定不需要休……我是说您也许可以补充一个新的盾牌……”
  皮洛加犹豫地道。
  他的眼前,站着刚刚狼狈起立,一身灰尘,满面沙砾,衣服上还带了不少破损脏污的泰尔斯。
  “不了,但是谢谢,皮洛加后勤官。”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转动手腕,感受着练习剑的平衡重心。
  “你的态度比埃克斯特的教头们好多了,当然,也比某些星辰人好多了。”
  皮洛加勉强笑了笑。
  训练场周围,重新围拢的王室卫队们相比之前有些不耐烦,但马略斯的沉默让他们齐齐安静,没有多加异议。
  压力重新来到场中。
  泰尔斯捏紧了左拳。
  抛弃盾牌让左臂轻松不少,但之前遭遇重击的麻木和痛感是如此真实,难以忘怀。
  刚刚的那个回合……
  发生了什么?
  泰尔斯面色一沉。
  他记得,他的进攻动如雷霆,无论力度还是速度,都不在弱势。
  然而……
  泰尔斯迈开脚步,绕着皮洛加移动。
  狱河之罪再度于他的体内咆哮,此起彼伏,连成一片,渴望着第二次突击。
  但这一次……
  遭受挫折的它们却给泰尔斯一种越发炽烈的错觉……
  就像发狂的猛兽,无论如何伤重,都想撕碎敌人的喉咙。
  但泰尔斯死死地按捺住它们。
  就像驯兽师拉紧锁链。
  随着他的移动,皮洛加也有条不紊地换步转身,始终保持面对敌人。
  泰尔斯没有急着进攻。
  他在思考。
  刚刚,他的剑,遭遇了对方的剑。
  双剑在空中交错。
  但皮洛加没有防住他。
  再往前一些,泰尔斯就能命中对手。
  然后。
  泰尔斯细细思索着。
  然后,在那电光火石,胜负即决的刹那。
  皮洛加的剑身,开始转动。
  饱含着对方那凝而不发,坚韧厚实的……终结之力。
  再然后……
  泰尔斯神色一紧。
  他放慢脚步,在燃烧得越发炽热的狱河之罪里回想起刚刚的一幕。
  绞剑。
  他和皮洛加,那一秒的时间里,他们的双剑绞在一起。
  于空中彼此绞动。
  他记得,在双方接近的那一秒里,皮洛加的手腕划出奇异的弧度,圆融而绵长。
  泰尔斯的剑偏离了轨道。
  而皮洛加的剑……
  泰尔斯咬紧牙齿。
  在那之后,冲势太快不及回收的少年只能狼狈地弃剑,格挡,然后……
  他的左臂,方才被击中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
  泰尔斯不再回忆。
  这一次,他没有再踱步。
  在王室卫队的眼中,王子踩动脚步向前!
  随着狱河之罪涌上右臂,他再度刺出一剑!
  铛!
  金属脆响中,皮洛加冷静地格住泰尔斯的剑!
  然后……
  泰尔斯眼眸一颤!
  他看见——更在手上感觉到——皮洛加的剑身再次开始运动。
  一同而来的,还有对方的终结之力。
  少年没有犹豫。
  泰尔斯脚步一顿,剑上本就不甚充盈的力度适时一收,迅速后撤!
  铛!
  又一声脆响。
  借着抛弃了盾牌后的灵活,他堪堪格开皮洛加的反击,略显狼狈地倒退两步。
  泰尔斯剧烈地喘息着,难以置信地看着依旧毫发无伤的皮洛加。
  进攻不成的狱河之罪,在他体内不甘地咆哮。
  这一回合结束,王室卫队们的议论声再次纷纷响起。
  “噢,又是徒劳无功的一击,”多伊尔一脸苦闷和不忍,啧声道:
  “要我说,马略斯再不喜欢他,也有些过分了,在这么多人面前……”
  但哥洛佛打断了他:
  “不,那不是。”
  多伊尔一阵疑惑:
  “不是什么?”
  就在此时,熟悉的嗓音在人群中响起,再度令卫队们安静下来。
  “六百年来,东海和南岸都流传有独特的战斗技艺,上承帝国时代的南方骑士和教会骑士源流。”
  嗓音平静而淡然。
  他们再熟悉不过。
  泰尔斯平复好自己的呼吸,惊讶地扭过头。
  只见害他落入如此窘境的罪魁祸首,守望人托蒙德·马略斯正双手抱臂,悠然而立:
  “许多家族还是以‘骑士-侍从’的传承习惯培养新人,带着强烈的地方甚至个人色彩。”
  “比起星辰国内其他地方的武艺,这一流派更加古典优雅,剑式自成一体,技术精巧细腻。”
  皮洛加抿起嘴角,同样转向长官。
  马略斯漫不经心地道:
  “所以在王国里,这些以东南骑士们为代表的人们,也被称为——‘技击派’。”
  技击派?
  疑问漫上泰尔斯的心头。
  马略斯停顿了一下,缓缓叹息。
  当然,出于许多原因,曾经大名鼎鼎的技击派……
  已经渐渐式微,大不如前。
  也许终将消逝,归于无形。
  就像历史长河中一闪而过的无数流派。
  马略斯抬起头。
  “怎么,发什么呆?”
  马略斯毫不在意地提醒两人,似乎刚刚他只是在说梦话:
  “继续打啊。”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一面思索马略斯的话,一面重新看向对手。
  而后勤官皮洛加执剑而立,对他露出苦笑。
  泰尔斯不再多想。
  下一秒,他先左后右,虚晃一步,再度劈出一剑!
  铛!
  这一次,皮洛加同样移动脚步,改变距离,格挡下泰尔斯的进攻。
  劈中了。
  泰尔斯面色微沉。
  但是依旧没有劈实。
  蒸腾着的狱河之罪在他体内来回,只能徒劳无功地疯狂咆哮。
  就像面对骑兵的兽人。
  空无用武之地。
  进攻不利的泰尔斯顶住对手,咬牙坚持。
  可马略斯的话又在此时传入耳朵,让他不由分神:
  “皮洛加的祖上,就来自于东海领一个受人尊敬的传统骑士家族,可谓深受技击派的影响。”
  一瞬间,与皮洛加的角力结束了:对方的剑上力道一变!
  泰尔斯一惊。
  铛!
  皮洛加的剑锋与泰尔斯的武器二度交击!
  两把剑一触即分,仅余金属的颤栗。
  “你能看到,他无论出剑前的选位和移动,包括对剑交击时如何选择强弱剑身,都是有门道的。”
  马略斯的声音嗡嗡响起,就像梦中前世,电视直播的场外音。
  “让你不舒服得很。”
  选位和移动……
  选择强弱剑身……
  泰尔斯微微一颤,但眼前情况不由得他多想,只能顺势一个横斩。
  铛!
  两人的武器第三次交击。
  马略斯的嗓音如影随形:
  “而交击相持时,皮洛加最擅长听劲和预判……”
  交击,相持。
  听劲和……预判。
  听完这话,泰尔斯顿时感觉不妙!
  果然,仅仅下一秒,皮洛加的剑就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最无暇顾及的地方!
  “……是防守反击的个中高手。”
  那个瞬间,汗毛倒竖的泰尔斯不顾一切,奋起全身所有的狱河之罪!
  铛!
  他险而又险地架开皮洛加直取脖颈的剑锋,右肩着地,无比狼狈地翻滚出去。
  场外,马略斯微微一笑:
  “就像这样。”
  这轮交手过去,王室卫队的议论声再度响起。
  泰尔斯抹掉额头不知不觉出现的汗水,感受着身体因负荷过多带来的麻木。
  他艰难地站起来,一身尘灰。
  但这一次,他没有再冲向满面抱歉的皮洛加,而是疑惑地转向了场边的马略斯。
  “如果认为把北方佬强打硬攻的那一套搬过来,也能对他起效,”马略斯炯炯有神地与泰尔斯对视:
  “那您最好三思。”
  “殿下。”
  泰尔斯喘息着,陷入思考。
  “长官,我们都知道您走南闯北,见多识广,”雷奥·皮洛加甩了甩长剑,无奈道:“可是差不多就得了。”
  “我还靠着这个吃饭呢。”
  马略斯笑了笑,却没再说什么。
  但泰尔斯却明白了什么。
  选位,听劲,预判。
  听上去像是……
  泰尔斯心中一动。
  一个名字在眼前浮现。
  米兰达·亚伦德。
  怀亚所说的,她的终结之力……
  她的……天马乐章。
  看着眼前有些尴尬的对手,泰尔斯明白了。
  第一回合就落入绝对下风,那不是皮洛加太强。
  而是……
  泰尔斯捏紧拳头。
  而是他没有选对策略。
  落入了皮洛加最擅长的领域。
  防守反击。
  “想想办法,殿下,”马略斯挠了挠下巴,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任何办法。”
  “敌人就在你面前。”
  好吧。
  泰尔斯舒缓了麻木的身体,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他重新看向皮洛加。
  泰尔斯的神情严肃起来。
  王子的进攻在下一刻到来。
  铛!
  皮洛加再次击开泰尔斯的剑斩,但他准备反击时,却有些疑惑。
  这一次,星湖公爵的力度……
  很小。
  唰!
  剑风刮过,泰尔斯倒退一步,避开对方的反击。
  两人再度分开。
  雷奥·皮洛加。
  泰尔斯冷静地想道。
  祖上是东海领的骑士,技击派,防守反击。
  他的大脑开始转动,思索着对方的优势和自己的策略。
  皮洛加通过与对手的接触,在一瞬间听劲并预判。
  这不仅仅是利于防守,更要找到最适合的出手时机。
  对方攻得越猛,劲力越大,暴露越多……
  他的反击就越是犀利。
  这么说……
  之前我用尽全力攻出的那一剑,全都助益了……
  对方的反击。
  泰尔斯一阵不甘。
  等等。
  听劲,预判?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尼寇莱的脸。
  闪过陨星者手中刀锋那瞬间突变的轨道和力度。
  泰尔斯明白了。
  如果对上死人脸,那皮洛加一点机会都不会有。
  因为他不可能仅仅通过武器的接触,就预判出陨星者那一招三变的诡异身手。
  所以。
  泰尔斯捏紧剑柄。
  命运之折,对么?
  随着他心意一动,狱河之罪如有生命般涌上来,想要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化成那种如万千小针般的银色力量。
  让主人得以在瞬间作出不可思议的急变。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顶多之后找个借口,告诉他们我继承了死人脸的终结……
  但是。
  【狱河之罪……有那么多的路子……你却偏偏选择了其中最愚蠢,最低效,最费事,最无聊的一种……】
  【这就是你的终结之力,更是现在的你:被逼迫着向前,被拖拽着前进,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左右摇摆,随波逐流,甚至……】
  【没有自我。】
  泰尔斯一阵恍惚。
  他抬起头,看着对面腼腆微笑,等着王子进招的皮洛加。
  【更重要的是,当你依赖着模仿却无视了这些,就等于你对他人用生命凝练出来的终结之力,对你的每一个模仿对象,对你的每一个较量对手,甚至是对你自己,都缺乏最基本的东西……】
  【尊重。】
  瑞奇。
  那个该死的恶魔人。
  泰尔斯狠狠地皱起眉头。
  下一刻,狱河之罪如潮水般消退,只留下几分意兴阑珊的余力,仿佛还带着几丝眷恋。
  就像乘兴而来,失望而归的情人。
  不。
  这不是一堂武艺课。
  这不是简单的终结之力考察。
  而是更彻底,更纯粹的……
  战斗。
  感受着旁人的目光,泰尔斯咬了咬嘴唇,闭上眼睛。
  不。
  如果他仍旧要依靠尼寇莱的力量才能生存……
  如果他连眼前这一关都过不去……
  【记住,重点在于你自己如何,而非对手多强。】
  【在于增益几何,而非模仿多少。】
  不。
  如果他真的想要过这一关,真的想要摆脱这种疑神疑鬼的局面。
  泰尔斯低下头。在心里缓缓叹息。
  该死的,瑞奇。
  操你。
  远处,一直观察着泰尔斯的马略斯瞳孔微动。
  几秒后,泰尔斯抬起了头。
  但是,是啊。
  如果现在都不敢试试看……
  他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下次性命垂危的时候吗?
  那个瞬间,泰尔斯将所有多余的顾虑都抛诸脑后:隐藏实力,隐瞒狱河之罪,复兴宫,王室卫队的眼光……
  最起码,现在,他要试着去做一个纯粹的战士。
  心无杂念。
  【狱河之罪变幻无穷的优势,并非让你能以假乱真地变成一切对手。】
  【而是让你能从容无惧地……】
  【面对一切对手。】
  狱河之罪再度燃烧起来,却比上次温顺许多。
  不知是消耗过巨,还是失败过多。
  仿佛那头疯狂的猛兽变成了冷静的猎犬,在角落暗自舔舐伤口,只是时不时瞥来冷光。
  对着牢笼外的敌人,露出不怀好意的利齿。
  【这才是真正的……】
  【万能终结之力。】
  泰尔斯轻轻睁眼。
  狱河之罪没有像以往那样涌向全身,而是聚焦他的眼耳,充斥他的感觉。
  那个瞬间,少年进入他并不陌生的状态:
  地狱感官。
  泰尔斯的眼神开始涣散,仿佛失去了焦点。
  但只有他知道。
  那一刻,自己眼前的世界,变得色彩分明。
  他看得见。皮洛加体内的终结之力厚重凝实,围绕着他的手臂和重心,缓缓运转。
  泰尔斯突然发现,自己无数次使用地狱感官的场合跟方法……
  都有些……鸡肋。
  要么模仿力量,要么夜视探路,要么隔墙窃听,要么……白日见鬼。
  可是。
  真正应该利用地狱感官的时机……
  场外,观战的马略斯表情一凝。
  在仿佛放慢的时间里,泰尔斯缓缓吸气。
  他陡然出击!
  那一刻,仿佛有人敲响了战鼓,静止的画面跟随着炸响的声音动弹起来!
  狱河之罪再度汹涌。
  剑风飒飒,破开空气。
  铛!
  泰尔斯双手持剑,大力下劈,正中皮洛加横拦身前的长剑!
  经验丰富的皮洛加没有因为这力道突然的一剑而变色。
  只见他不慌不忙,沉着应战,利用脚步和移动,完美地格住这一击。
  然后……
  通!
  泰尔斯的心脏重重一跳!
  地狱感官中,皮洛加的人影颜色来回变幻。
  汇聚成一条清晰的线路。
  一股颤栗的感觉从泰尔斯的脖颈炸开,蔓延全身。
  【模仿的意义在于理解。】
  【理解你的对手。】
  零点几秒里,狱河之罪有条不紊地层层涌上!
  手臂。
  右腿。
  双眼如失焦般迷蒙的泰尔斯动作流畅地抬剑撤步!
  铛!
  那一刻,他堪堪格开皮洛加的一击。
  观战的王室卫队们低声哗然。
  “奇怪,”多伊尔十分不解,“他的动作……好像快了,又好像慢了?”
  “不,不是动作……”哥洛佛冷冷地道。
  多伊尔有些不满:
  “你今天怎么特别喜欢反驳我……”
  人群中,马略斯依旧默不作声。
  泰尔斯拉开两步距离,看见皮洛加身上的颜色恢复正常。
  狱河之罪如退潮般回涌而来。
  手中的剑柄依旧在轻颤。
  地狱感官的功效仍然神奇。
  它们同时反馈给他新的情报。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是的。
  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对方体内那股厚重的终结之力,以及它的方向、形状,和习惯。
  看似安静无害。
  可一旦受到刺激……就立刻灌注皮洛加的双手,自动涌向敌人最弱的一点。
  刺出致命一击。
  真是厉害啊。
  那一刻,狱河之罪在泰尔斯的体内轰然爆响。
  像是不满,又像是冷笑。
  它们重新开始增幅泰尔斯的身体,支撑地狱感官的消耗。
  泰尔斯不管不顾,心中却有所领悟。
  皮洛加的力量,那是……冰川之融?
  不,不止。
  似乎还真有些像……像怀亚所说的,天马乐章?
  或者介乎两者之间。
  甚至,有些混沌千军的影子。
  泰尔斯开始体会到不止一人跟他说过的事情:
  在不同的人身上,哪怕同样的终结之力,也会有不同的特点。
  那是因为……
  因为终结之力就是战士本人。
  战斗还未结束,念着瑞奇曾经的话,泰尔斯重新举起剑。
  倾向防守反击的剑手,有着善于听劲预判的终结之力。
  然后呢?
  观察,泰尔斯,观察。
  再思考。
  铛!
  又是一个回合,一次交击。
  泰尔斯一记轻飘飘的侧削,换来皮洛加回转剑锋,向着王子的逆手侧攻出一记刺击。
  少年灵巧地躲开。
  但这一次的交手,泰尔斯感觉到了。
  一些朦胧,却关键的线索。
  技巧。
  地狱感官中,双目迷茫的泰尔斯面无表情地思考。
  是技巧。
  皮洛加。
  他的对手太过被动,太依赖防守,太依赖这些反击的技巧了。
  他太依赖,也太关注……敌人的行动了。
  泰尔斯眼中迷茫,却心中清明,自问道:像不像曾经的自己,眼里只有敌人的招式,只有如何模仿敌人的优点?
  所以。
  泰尔斯轻轻闭眼。
  地狱感官慢慢消退。
  泰尔斯再度睁眼时,眸子已经是一片清明。
  终结之力就是战士本人。
  他似懂非懂地想起了马略斯的话:
  然而战斗本身……
  ……却远远不止是终结之力。
  泰尔斯在恍惚中挥出一剑,直取对方的腰部。
  皮洛加精妙地一划,双剑一触再分。
  他再次攻出绝妙的反击,正好指向泰尔斯无暇顾及的面门。
  但泰尔斯早有准备,进攻时便留有余地。
  于是,狱河之罪轻车熟路地涌入泰尔斯的腰部,支撑着他战术后仰,侧身闪开这一剑。
  皮洛加皱起眉头:
  两三个回合后,他突然发现,王子的进攻以试探居多,而自己的反击已经不是那么有效。
  闪避的刹那,泰尔斯心中透亮。
  仿佛大雾散开,朦胧的视野清楚起来。
  所以,皮洛加。
  他让出了对战斗的主动,让出了掌控权。
  换取敌人露出破绽的机会。
  而在生死一线的战斗中,让出掌控,就意味着……
  泰尔斯回到原位,双手执剑,沉下重心。
  狱河之罪兴奋地攀上他的手臂和腰腹。
  开始激烈地咆哮!
  如攀上顶峰的孤狼,对着苍山无限,对着冷冷寒月,放声嗥叫。
  下一秒,泰尔斯不再保留,疾驰而出!
  铛!
  两人的剑再度交击!
  皮洛加眼神一凝。
  这一次,他终于迎来王子毫无保留的进攻。
  这是……决胜的机会。
  结束这场让他尴尬莫名的战斗。
  皮洛加的终结之力凝固起来,手腕和手臂同时动弹!
  两把剑纠缠在一起,发出金属的呻吟。
  绞剑。
  皮洛加冷静地转过剑锋,于零点几秒的时间里,判断着对手的虚实。
  然后……
  感觉到对方的劲道所向,皮洛加的终结之力如闻一声令下,一触即发!
  就像年轻时无数次对敌一样。
  格挡。
  判断。
  最后一击。
  皮洛加冷静地想道。
  他手上动作不停,剑锋顺畅直出,攻向王子因为攻势太盛,此刻最无法防备的部位。
  咚。
  一声闷响。
  这一刻,泰尔斯只觉得腿上一痛!
  那一刻,他再也支持不住,左腿一软。
  咚!
  又一声闷响,比起之前大得多。
  最终,泰尔斯左膝着地,痛苦地跪了下来。
  他剧烈地喘息着,忍耐酸痛和麻木。
  这一回合结束了。
  训练场上安静下来。
  看着跪倒在眼前的王子,皮洛加嘴角一翘。
  一如预料。
  他的剑击中了王子的左腿。
  那一刻,后勤官游刃有余地想道:
  对了,不能太过分,要留有余地,既让王子输得不太难看,也让长官觉得自己没有敷衍……
  因为年轻时得罪的人太多,在受伤之后,他的前途仕景变得无比艰难。
  偏偏家里的小子又到了成婚的年纪。
  但他没有办法。
  快五十的年纪,他必须挤出笑脸,谦卑以应,对这些二十好几,甚至十好几岁,可地位却比自己高出无数倍的贵人小子们低头奉迎。
  为了……
  嗯?
  皮洛加的脸色变了。
  他感觉到了什么。
  怎么……
  后勤官深吸一口气。
  他缓慢地低下了头。
  看清眼前,皮洛加的瞳孔倏然一颤!
  不知何时起,泰尔斯的剑已经由下至上。
  牢牢地顶住了……
  皮洛加的胸膛。
  而剑柄正握在单膝跪地的泰尔斯手里。
  只是……没有发力。
  皮洛加呆住了。
  胜负已分。
  “哇哦……”
  这一刻,仿佛浪潮拍岸般,王室卫队的哗然惊呼瞬间响起,侵入这一方天地!
  “我了个……”
  多伊尔惊讶地看着这一幕,想要说些什么,却不明所以,只能来来回回地开合嘴巴。
  哥洛佛的眉头缓缓松开。
  场中,跪在地上的泰尔斯低着头,依旧剧烈喘息着,手臂颤抖。
  惊讶,激动,奇怪,疑虑,迷茫,无数的情绪在人心中滋生。
  在许多双眼睛里,马略斯的眼神最为锐利,也最为复杂。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泰尔斯的剑。
  仿佛那里隐藏着最深刻的秘密。
  泰尔斯颤抖着。
  没人知道,此刻的他竭力压制着体内兴奋莫名、狂暴不已的狱河之罪。
  压制着继续刺出这一剑的想法。
  皮洛加平复了情绪,收回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脸色复杂地看着在自己身下颤抖的王子。
  这是……
  故意进击,却预测好了我的……反击?
  然后牺牲左腿……
  换取了……
  皮洛加面色灰暗地看着自己胸腹间的长剑。
  几秒后,后勤官叹出一口气。
  “您赢了,公爵阁下。”
  “您机变百出,应对得当,”皮洛加露出苦涩的笑容,扔下练习剑,认输道:
  “我不是对手。”
  王室卫队们的议论更大了。
  “老皮放水了吧,对上那孩子,”多伊尔不解地低声对身边的人道:
  “前一刻随手干翻了他,下一刻又被他随手干翻,骑士小说也不敢这么写啊……”
  “闭嘴,”哥洛佛似乎终于忍不住了,他冷冷道:
  “你以为战斗是做算术,比大小?只要懂加减法就行?”
  多伊尔一噎,朝哥洛佛投去一个幽怨的眼神。
  这样的对话还有很多。
  但马略斯只是看着场中的两人,一言不发。
  泰尔斯又喘了几口气,好歹稳住了身体。
  他摇摇晃晃地收回长剑,站起身来。
  皮洛加悻悻鞠了一躬,转过身准备下场。
  但泰尔斯却叫住了他。
  “不,雷奥·皮洛加后勤官,”王子略显狼狈,汗涔涔的脸上释放出微笑:
  “我知道,是你让着我。”
  泰尔斯也扔下长剑,温和地伸出右手。
  “你教了我很多。”
  “谢谢。”
  皮洛加愣了一秒,然后也拘谨地笑了笑。
  他犹豫一二,最后还是轻握王子的手,只是一触即分。
  泰尔斯点点头:
  “有你在我的卫队里,我很荣幸。”
  后勤官面无表情,但他后退两步,手按左胸,欠身鞠躬。
  却比第一个鞠躬……
  恭敬许多。
  “我就知道放水了嘛,”场边,多伊尔露出钦羡的神情:
  “啧啧啧,这老兵油子。”
  “那马屁拍的……真懂事儿。”
  哥洛佛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卫队们还在彼此议论,但他们看王子的眼神渐渐有了变化。
  泰尔斯拎起水袋,咕噜噜地开始喝水补充,却在喝水的同时抬起头,看向马略斯。
  向他抛去一个不善的眼神。
  马略斯也淡淡回望着他,眼中情绪不明。
  “皮洛加?”
  马略斯没有转头,语气里带着询问之意。
  “请原谅,长官,”皮洛加的语气有些疲惫,也有些无奈:
  “我老了,而公爵大人……”
  后勤官看了一眼泰尔斯,眼神复杂:
  “很不错。”
  马略斯沉默了几秒。
  但他的表情已经不像以往那样平静淡然。
  “行了。”
  几秒后,马略斯略显阴沉的声音响起,把王室卫队们越发大声的议论镇了下去。
  守望人举步向前,看着仿佛被汗水、尘灰、伤口糊成一幅糟烂油画,正在收拾自己的狼狈王子:
  “准备好,迎接下一个对手了吗。”
  什么。
  泰尔斯喝水的动作停了。
  星湖公爵放下水袋,讶异反问:
  “还来?”
  “一场还不够吗?”
  周围的二十几个王室卫队面面相觑。
  马略斯微微一笑。
  “我们尚未完成评估。”
  “而且时间还早,武艺课才……你们刚刚交手,有没有两分钟?”
  泰尔斯话语一滞。
  刚刚……几分钟来着?
  马略斯笑容更胜,在泰尔斯眼里却无比可恶:
  “当然,我们可以理解,您可能很辛苦,毕竟每个人承受能力都不一样……”
  “所以,您可以选择放弃,殿下。”
  马略斯的声音沉了下来,眼里闪烁着不可知的光芒:
  “身为您卑微的仆卫,鄙人可不敢,更无权阻拦您放弃——那是您的权力。”
  马略斯耸了耸肩:
  “那么一来,我们大家也算了解您了……”
  “两分钟的王子?”
  泰尔斯又是一愣。
  什……
  什么的王子?
  马略斯笑笑,并不答话。
  几秒后,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如果你是想得罪我,托蒙德·马略斯,”星湖公爵的话语里带着淡淡的愠怒:
  “你做到了。”
  可是。
  “我很荣幸,殿下,”马略斯丝毫不以为意:“说明我尽到职责了。”
  “那么您决定要休息了吗?”
  “我相信包括陛下在内,大家都会理解的。”
  他面带讽刺地瞥了一眼周围的王室卫队们:
  “毕竟,您可是经历了在武艺课上精彩纷呈、艰难困苦、逆境求生、反败为胜,长达整整两分钟的……”
  “世界级史诗决斗嘛。”
  那一刻,眼神不善地盯着马略斯的泰尔斯微微一抽。
  两分钟……
  两分钟的什……什么决斗?
  泰尔斯表情僵硬。
  马略斯笑容如故。
  那个瞬间,训练场鸦雀无声。
  王室卫队们寂静一片,噤若寒蝉。
  大家都提醒吊胆地看着泰尔斯跟马略斯。
  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几秒后。
  “来吧。”
  泰尔斯压下不爽,闭上眼睛。
  马略斯扬起眉毛。
  泰尔斯猛地睁眼,语气不善:
  “发什么呆,来吧!”
  他咬牙切齿地催促道。
  不就是……
  不就是挨揍嘛!
  我早习惯了啦!
  泰尔斯在心底里流泪咆哮道。
  马略斯再度露出愉快的笑容。
  他也不转身,而是喊出一个名字。
  “吉安。”
  “是的,就是你,吉安·孔穆托。”
  王室卫队纷纷散开,在人群中让出一个看上去精实矮壮的汉子。
  汉子愣着神,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显然毫无准备。
  周围的同僚们同情地看着他。
  就像是孔穆托刚刚抽中了打扫厕所的签。
  “听着,吉安,你的动作不妨大胆激烈些。”
  守望人的话还在继续。
  泰尔斯一怔。
  大胆激烈?
  这又,又是什么意思?
  被指派的孔穆托也一脸懵懂。
  马略斯重新望向泰尔斯,严肃起来。
  “跟皮洛加的试探不同。”
  “这一次,我们要测出殿下体内,那股有趣的……”
  他的眼神突然闪过几丝寒意:
  “终结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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