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一切命运都是偶然,也是必然


小说:我在东京斩断不死   作者:没用的铅笔   类别:原生幻想   加入书签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更新慢了/点此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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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下得更大了。
  黑暗成为世界的主调,风吹斜的水雾,好似有某种巨大而恐怖的怪物在黑暗的天空下移动。
  枯瘦的少年趴在地上,挣扎着在水洼里爬行。
  他被扔了出来。
  失败品是没有任何价值的。藤原龙马从来都不是一个重情的人,尽管是亲兄弟,但他自小就没有在这位哥哥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爱。
  蜈蚣在他体内肆虐,将他的身躯吃得千疮百孔,却又不会死去。那来自伊邪娜美躯骸上的百足之虫为他带来了黄泉污秽之女神的祝福,即便将头砍掉,将心挖出放尽鲜血也能够继续活着。
  这是不死。
  他的身体再无常人所有的弱点,疾病、寿命、伤痕,一切会令常人死亡的事物都再无法将他送去黄泉。
  但这不是他想要的不死,也不是那个老怪物能够接受的不死。
  这种不死没办法把妹妹从成为“容器”的命运里解救出来……
  藤原拓也撑着身体在冰雨中站起,勉勉强强的光让他看清这里是一个堆垃圾的巷子,那股令人反胃的臭味连这样的大雨也没办法洗去。
  他寻着光的方向走,他还没有失败,他还要回去证明自己可以作出没有副作用的「不死の灵药」。
  虽然如今只得到了劣化后的「蟲附体」,但是只有做出不死药,让藤原家那疯狂的计划终结……
  只有那样,妹妹才有救。
  雨打在他身上,体温被匆匆流过的雨水带走,冰冷阴暗与潮湿的气氛令他体内之「蟲」感觉到舒适,连那种源自灵魂的令人发疯的痛苦都变淡了。他撑着墙壁,树枝似的四肢勉强支撑着这具竹竿一样的身体。
  他从衣兜里取出一包血袋,藤原龙马竟然没有收走他身上的东西,可能这是哥哥对弟弟唯一的关心了吧。
  藤原拓也张开嘴,咬破袋子,贪婪地吮吸着充满铁腥味的血。喝生血的味道并不好受,就像吃一大块鼻涕一样,那种黏糊糊却又填满口腔的感觉简直不是人能忍的。但他必须忍下去,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体内的蟲安分,减轻蟲吞噬身体的痛苦。
  他如今的生命全靠这些丑陋的蜈蚣维持着,而蜈蚣则必须每隔三天用精血喂养。说实话,他现在只需喝血就能一直活下去,简直就像欧洲传说的吸血鬼一样。不过他不畏阳光,只是蟲会讨厌暖和干燥的环境,呆在那样的环境下会格外痛苦。
  藤原拓也将手中的袋子丢掉,又抹了抹嘴。他忽然停住了,黑影遮住了巷口的光。
  雷霆划过长空,照亮巷子的尽头。
  “龙马!”
  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带着滔天的足以淹没世界的恨意。
  藤原龙马撑着伞,踩着泥水洼走了过来,丝毫不在意鞋子和裤脚被水浸湿,他张开双臂,一副要拥抱弟弟的模样。却被藤原拓也推开了。
  “别这样,拓也。我可是来救你一命的。”
  藤原龙马笑着将手搭在他肩上。
  “……”
  “不比等大人让我杀了你,取走你体内的虫。”
  藤原拓也颤抖了一下。那个跨越千年而来的名字由不得他不颤抖。
  在日本耳熟能详的竹取物语中有这样一段描写:
  【传说天人令辉夜姬返回天上,便赐予她天之羽衣。辉夜姬临别之时给天皇留下一封信,用以答复天皇的情意。末了,在信中添加壶中不死之药,将交与钦差中将。
  一个天人拿去送给中将,中将领受了。同时,这天人把天上的羽衣披在辉夜姬身上。辉夜姬一穿上这件羽衣,便不再想起老翁和悲哀等事。因为穿了这件羽衣能忘记一切忧患。辉夜姬立刻坐上飞车,约有一百个天人拉了这车子,就此升天去了。
  中将率领一班人回到皇宫,把不能对天上人作战和不能挽留辉夜姬的情况详细奏明,并把不死之药的壶和辉夜姬的信一并呈上。天皇看了信,非常悲恸,从此饮食不进,废止歌舞管弦。
  有一天,他召集公爵大臣,问他们:”哪一个山最接近天?“有人答道:”骏河国的山,离京都最近,而且最接近天。”
  皇帝便写一首诗:
  “不能再见辉夜姬,安用不死之灵药。”
  他把这首诗放在辉夜姬送给他的不死之药的壶中,交给一个使者。这使者名叫月岩笠。
  皇帝叫他拿了诗和壶走到骏河国的那个山的顶上去。并且吩咐他:到了顶上,把这首御著的诗和辉夜姬送给他的不死之药的壶一并烧毁。月岩笠奉了皇命,带领大队人马,登上山顶,依照吩咐办事。
  从此之后,这个山就叫做“不死山”,即“富士山”。这山顶上吐出来的烟,直到现在还上升到云中,去往月亮的世界里。】
  但是不死之灵药并没有被毁去。
  车持国的皇子——以假蓬莱玉枝献给辉夜,却被后者识破之后,在物语里如此记述着他的结局:
  【车持皇子叹道:“我一生的耻辱,无过于此了。不但不能得到所爱的女子,而且被天下人耻笑。”他就独自一人逃到深山中去了。他的家臣们带了许多人四处找寻,终于影迹全无,大约已经死了。】
  不死的力量足以扭曲人心,他并没有死,而是设计夺取了不死药。
  这位王子,就是藤原不比等。
  可是不死的效力并非永恒,在诡秘的万古中即便是死亡本身亦会消逝。活到现在的他身体已经无比衰老了,尽管如此,时光却没能洗去不比等的灵魂,反而让它无比强大,也让它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
  藤原拓也想起家里被两人称作“老头子”的人,那比如今的他还干枯瘦小的身体里住着怪物。
  为不死而生的怪物。
  他不敢反抗,莫说是他,即便是藤原龙马都不敢反抗。
  千年来藤原家不是没有人反抗,但所有反抗的人都被投进了奈落,送去了黄泉不可知之处。
  “不动手吗?”
  嘶哑的嗓音响起,藤原拓也眼中亮起血红。
  他打不过龙马,龙马也确实有办法能够杀死自己,即便杀不死,他也能带他回去。倘若落到那个老怪物手中,死可能还是最轻松的结局。
  “我说了,我是来救你一命的。而且如果不是我把你丢出来,在家里你就已经死了。”
  藤原龙马耸耸肩,语调轻佻。他忽然一掌拍在来不及反应的弟弟的胸口,明月一样的银光亮起,半个手腕都没入了那光芒之中。他手掌搅动一下,在那里放下了什么东西。
  一股沁人心脾的力量从那里弥漫到四肢百骸,清冷之意直冲脑海,安抚着快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灵魂。
  “你一直不想和它融合,我帮你一把。”
  “……”
  “它和其他镜片不一样,你能感觉到的。”
  他趴在藤原拓也耳边,声音轻得差点盖不过雨。
  藤原拓也沉默了。
  它确实和其他镜片不一样,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负面效果,特别是在藤原龙马这个八咫镜的主人面前,竟然没有如其他妖怪那样顶礼膜拜。
  “我早就让你接受它,你却一直不信。哥哥很伤心啊,拓也。”
  藤原龙马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在搞什么名堂?!
  他是绝对不信这满嘴鬼话的家伙会突然良心发现,至于兄友弟悌,那更是无从谈起。
  藤原龙马很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点点头。
  “努力活下去吧,拓也。”
  他叹了声,撑着伞从来时的方向离开了。
  藤原拓也松了口气,靠着墙壁缓缓滑了下去,任由冰雨在脸上胡乱拍打。
  “拓也?”
  熟悉的声音将躺在泥水里的藤原拓也打醒,他回想着声音的来源,忽然惊出一身冷汗。不,此刻的他已经出不了汗了,就算真被吓到心脏骤停也不会死去,但还是十分戏剧性地差点从地上蹦起来。
  他撑着墙,看着站在小巷尽头的少年,瞳孔缩成针尖……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看到了多少?他知道了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好友的声音穿过雨幕,落在藤原拓也被蜈蚣咬破趟出鲜血的耳中。
  “真一……”
  雨打湿了他的头发,原本染出的明黄色现在脏兮兮的,沾着污泥。他就那样站在雨里,撑着墙,也不敢走过去。
  但是他不走过去,人会走过来。
  苇名真一踩过地上的血袋,让最后一丝鲜血流如泥里,在磅礴的大雨中混在一起,看不分明。
  “这是怎么回事?”
  他又问了一遍,听不出悲喜。
  “这……”
  藤原拓也发现自己不知道说什么,嘴角的血被雨洗去,唇色却愈发鲜红了。
  他很害怕,害怕唯一的好友也因为他如今这副模样远离他。
  藤原家已经回不去了,如今的他是一个无家可归之人。一个失败者,甚至不应该再以藤原为姓。
  “拓也……”
  苇名真一看着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藤原拓也忽然感到揪心的痛,那痛楚更胜虫噬,从心脏直达灵魂。
  “你……”
  他闭上眼,等待着好友的宣判。
  “现在没杀过人吧。”
  本应是疑问句的话被他用陈述的语气说出来,却听得藤原拓也愣在那里。
  为什么是陈述句?
  为什么是现在?
  他抬起头,注视着少年的眼睛,看着那双十分认真的眸子,缓缓点头。
  在变成附虫者之后,他确实没杀过人。即便生命需要人类的鲜血来维持,他也只是托关系去医院买血包而已。但是这层关系如今已不能用了,之后的鲜血供应是一个很大的问题,禽兽的血是不行的,远不如万灵之长的人类血液精纯。
  如果长时间得不到鲜血的话,即便他不想杀人,蟲也会控制着他杀人吧。
  当蟲附体完成的时候,他的身体便不只属于他了。
  “惠今天没在家,来我家里吧。”
  苇名真一将伞递了过去,为他挡住了雨。
  “我家还蛮大的。”
  ……
  池田朋美正躺在床上,捂在脸上的枕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脚尖将床单抓出皱褶,她的胸前,那傲然双峰之间的深谷里停着一枚漆黑的鸦羽。
  那是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务后得到的赏赐。
  上面的气息犹如渊海,和压迫在灵魂之上的气息如出一辙。仅仅只是感受着这份恐怖,她就已经忍不住夹紧双腿,满面红光了。
  “天狗大人……”
  她轻声呢喃道。
  然后又发出嘿嘿嘿的恶心的笑,将鸦羽取出来,贴着脸颊使劲蹭。
  也不懂一根羽毛有什么好蹭的。
  这种症状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星期了。
  还好苇名真一不在这里,否则他肯定会怀疑给这家伙一根萝卜是不是错误的决定。本来想着萝卜加大棒,恩威并施才是驭下之道,老是用威胁让池田朋美办事也不太好。
  没想到这女人……
  鸦羽是他用业力凝结而成的道具,实际上用处并不是很大,除了可以像鸦羽祈祷让他听到以外,还能发动一次相当于他本人五成力量的攻击,或者令鸦天狗听从一次命令。
  不过被使用过后那根鸦羽也会废掉。
  毕竟上面的业力被消耗一空,失去根源的道具也将不复存在。
  除此之外他还又给了惠一根。是找了个晚上偷偷放在少女床头的,就像送礼物的圣诞老人一样,只不过这个圣诞老人一点也不慈祥。
  和池田朋美这样奖赏性质的不同,自家妹妹这种东西自然是管够的。
  池田朋美忽然坐起来,举着鸦羽眼神迷离。
  这里是一栋独生公寓,她才从水野良那里搬出来不久,现在还在足立区。
  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相较其他地方容易藏身一些,如果不是闹出很大的事,神官们一般也不会对这些地方进行地毯式清剿。而因为水野良的关系,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来打扰她,谁都知道这里住了个漂亮女人,但是想要骚扰她之前,还是先掂量掂量背景比较好。
  不过池田朋美还蛮想有人来骚扰她,这样吃起来也名正言顺。
  那之后天狗大人便没有再像上次那样当面找过她,只是告诉她专心赚钱就是,财富是很必要的东西,多多益善。
  想来自己在天狗大人心中也有一定地位了,尽管天狗大人看她的时候依旧是那种令她差点高〇的充满蔑视仿佛看虫子一样的眼神,但至少自己已经属于“能排得上用场”的虫子了。
  这让她干劲十足。
  安定了这么久,那边的风头也不知道过没过去,再等一段时间吧。
  等风头过去,自己伤也养得七七八八,也就可以慢慢动用以前的一些关系了。
  在东京苟活了这么多年,她认识的人绝对不算少,而且大多都是商界或者政界的二代三代。那些纨绔子弟没有父辈们的魄力,大多都沉迷玩乐,更容易被迷惑,她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经营人脉。
  在同为关系社会的日本,人脉即是财富。
  赚钱对那些二代三代们而言并不是难事,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财富不过是他们的零花钱。
  世界就是如此不公。
  只要小心一点,从这些人身上刮些油水下来还是很轻松的。